星座故事｜人馬座：血色救贖

V.R. Desborough, R.V. Nicholls, Mervyn Popham

那麼，人馬的形象是如何誕生的呢？人類學家與考古學家對此有過多種多樣的猜測。一種較為普遍的觀點是，人馬來自古老的圖騰崇拜。在愛琴海區域，曾生活着一個原始而彪悍的部落，他們將馬視為自己的保護神或祖先神，在馬神的庇佑下，他們豪飲、征戰、劫掠、搶親，久而久之，就被心懷恐懼的周邊民族誇張和渲染成了半人半馬的種族。

還有一種饒有趣味的觀點認為，生活在希臘北部平原上的色薩利（Thessalia）人，是全希臘最早馴馬的民族。當那些不會騎馬部族的人們，看見靈活自如駕馭高頭駿馬的色薩利騎兵，在廣闊原野上恣意馳騁時，內心的震撼可想而知！於是他們就像遇見西班牙騎士的印加先民一般，將色薩利騎兵視為人馬合一的怪物。漸漸地，“歷史變成了傳説，傳説變成了神話”，一個半人半馬的神奇種族就這樣橫空出世了。

我們知道，文明的演進是一個由矇昧到祛魅的過程。伴隨着人類理性思維的發展，一個萬物有靈、人獸雜糅的洪荒時代，也逐漸被人類中心主義觀念所取代。人馬族就是這一歷史命運的見證者。在早期的希臘神話裏，人馬族往往富有智慧和情感，他們時常同甘共苦、守望相助，其中最傑出的代表――喀戎，更是一位智慧、勇敢、慈悲的偉大導師，親手培育出地中海世界眾多家喻户曉的英雄豪傑。

守望相助的人馬/120―130年 現藏柏林老博物館

然而在晚出的希臘文學藝術作品中，理性日益昌明的古希臘人，則將人馬族隔絕在了文明世界之外，視其為野蠻、放蕩、桀驁不馴的象徵。如今，我們在雅典帕特農神廟的柱間壁、奧林匹亞宙斯神殿的西山牆、巴塞（Bassae）阿波羅神廟的浮雕帶上，依然能看見刻畫着拉庇泰（Lapithae）人與人馬族之間激烈戰鬥的場景。這場戰爭的結果，以拉庇泰人即希臘人的大獲全勝而告終，昭示着文明必將戰勝野蠻，理性的火炬必定照亮亙古的黑暗。

拉庇泰人與馬人的戰鬥/帕特農神廟

迴歸此時此地，你如何看待神奇的人馬呢？他們是粗野的蠻人，高貴的智者亦或不羈的浪子？有歷史學家認為，我們人類無非是穿上褲子的猿猴。由此看來，上半身是人、下半身是獸的人馬形象，恰恰彰顯出我們的存在本質――理性與激情、人性與獸性的合一。生而為人，也許日日夜夜，我們都要活在靈與肉、伊甸園與修羅場這場宿命的拉扯之中，也許文明和荒野註定是彼此的救贖，當你裸身迎向浩瀚天地時，無疆的野馬會在你心底狂奔。